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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农场生活琐忆(一)——练字
我是1969年去苏北农场(起先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区江苏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七团,听上去气势不小,实为种田而已)。当时在农场业余生活枯燥,文艺生活空白,既无书籍可读(仅有“语录”),更无影视观看(仅有“8戏”),每个月一次的晚上跑10里路看一场经过审查的革命电影或新闻记录片,是我们的奢望。同学在工余时间多以打牌、睡觉、偶然在高低不平的泥地上打打篮球或排球来打发时间。哦,还有现在回想起来有些黑色幽默的早请示晚汇报和大批判小评论会。有8小时睡觉我是足够了(当然农忙时根本没有8小时睡眠),打牌我是门外汉,打球会偶尔充数,所以只有练毛笔字和刻章(1973年才慢慢放松,可以搞些篆刻)是我消磨空虚的主要手段。
当时,我们是每月15元的工资,其中9元是发一个月的饭菜票,糊口是首要保证,但往往不够,还要从6元生活费中透支。这样我能用来买笔墨纸的钱只能从不足6元中省下(当时还要硬撑着,以向家里要钱为耻辱)。如何解决这一矛盾呢?
我一般用7分一枝的毛笔。每年探亲回苏,买两枝,还能承受。每次用笔后,都要用清水洗净、舔尖,这样笔不易坏,小心翼翼可用一年。两年以后,我就不用买笔了,这是后话。
其次是解决纸。当时要求大家订阅报纸,但真正掏钱订报的同学很少。我订了最便宜的《人民前线报》,(哈哈,为此还受到表扬)。记得是4分钱一份,每月8份,即是3角2分钱(比买其他纸便宜)。我订报之意不在学习,而在报上练字也。为了节省用“报”,不敢放手写大字,只能写小楷。这样将8份报纸正反面都写满,基本能够应付需要。写满字的报纸还有新的用武之地,那就是上厕所之用。
还有解决墨。我在化工染料店8分钱可买一包黑染料。放很少一点在碗里,用适量开水泡后就可当墨使用。报纸厚,在上面写字,不会淫化。这种“墨汁”用了两年。有时代弄潮儿发现我的字尚可入目,就要我每半个月出一期“大批判专栏”(该专栏“刊物”为“文革”特产,当时经历者可谓一目了然,但后生者看后定使昏昏。恕我不详述)。从画报头、找文章、誊于纸到贴上墙,是我一人所为(幸运没有一篇文章出自我手,故“文革”中没做亏心事,还封我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)。当时我利用“职权”告别了伪劣“墨汁” 可用正规墨汁练字了,心里欣喜万分,差点雀跃。但是可惜的是那些染料后来浪费了,价值虽仅为几分钱却令我心疼不已。因改用墨汁练字,却另生麻烦。因当时的正规墨汁从特殊角度讲还不如我原先发明的“墨汁”。从何说起呢?上述已提及,我写过字的报纸,还有新的用武之地,那就是上厕所之用。当然,我不会一人私用,有需要者我会慷慨提供。一次有同学上门向我问罪。起因是,他用我提供的用墨汁练过字的纸上厕所后,一条新内裤的后部被染上黑色,而且洗不掉。当时我还狡辩,为何我用后没发现有这个问题?该同学在我床头找到我的内裤,奇怪,无丝毫黑渍。后来边上同学发现说,你的内裤就是黑色的,怎能看出黑的污点呢。所幸当事双方态度好、气量大,没动干戈已化锦帛。30年后,同学聚会,谈及此事,大家捧腹。我说,现在我上档次了,写字用的是“一得阁”和“曹素功”,伪劣墨汁早就驱逐,现在提供练字纸给你如厕,我敢保证,那怕雪白的内裤,肯定不会留下任何墨渍。同学听后,又是喷饭。
虽然在农场艰苦的环境下,我没有颓废,没有放弃。但由于条件所限,写字水平提高不快,一直影响至今。